2008年11月6日星期四

盲山




盲山




看罷李楊新作<盲山>,你會驚訝,中國大陸當真還有如此令人髮止的事情?你可以說,這是劇情片,一切內容純屬虛構,如有雷同實屬不幸嗎?電影的實感,拍攝的意圖和背後的動機,卻早讓你進場前已清楚了解,影片不單要反映現實,還要藉此提出控訴,好讓銀幕下觀眾們醒覺,中國,究竟存在多少問題,是怎麽一回事。畢竟整個大陸並非只有北京上海和廣東沿岸,太多窮鄉僻壤,落後地區迄今仍然橫蠻沒理,說得嚴重點就是民智未開。要在那些農村尋找途徑講文明,談何容易。

沒錯,電影只為觀眾展示問題所在,卻沒有提出過任何出路,解決的可能性。就像根本完全沒有辦法一樣。那末悲觀,就如片裡出現的唯一有似良知的人,原來都不是那回事;李楊透過<盲山>培白他個人對大陸這些地區(甚至是宏觀的整個大陸)的觀感當然近乎絕望,那卻並非毫無抵抗的認命。電影悲劇性的最後一幕,說明了文明跟橫蠻的衝突底下,結果往往是毀滅性的。

國內落後地區仍有人口拐賣,老實說聞者大概不會覺得太意外,但當眼見周遭的旁觀者竟可對之視而不見,甚至習以為常,把最荒唐無恥的當作理所當然,並且為著一己私欲和無知,將錯變對,埋沒良知,欺善怕惡,那就是天下間最教人難以致信的事情。

大學生被騙賣到農村成為小媳婦,過著如奴僕般的生活,竟然還無力反抗,逃走不成,求助無門。若非拍得出色紀實,其實這樣的內容隨時會變成煽情失真;事實上女主角雪梅的坎坷遭遇,她所碰上的噩夢,遇見的愚昧盲民,幾乎等同不少傳統慘劇的基本元素。但導演沒有將電影淪為過於戲劇化的催淚片,而片裡某些受害人的麻木、逆來順受,看得更叫人不寒而慄。

拍攝時尚未在北京電影學院正式畢業的王璐演雪梅演得不慍不火:面對著萬般委屈和橫蠻壓迫,那份不忿卻無助的悲哀,接近崩潰以及在絕望以後,變得如行屍走肉般的無知覺,嘗試逃亡時的戰競,還有當曉得自己經已身懷六甲時複雜的心情;這些都被王璐恰好而不過火的演譯,甚有非常實感的全演出來了。

當本來滿懷理想的女大學生,一下子突然經歷巨變,面對的由老師同學父母,變成一夥愚昧橫蠻的村民,卻身不由己的受著他們支配,凌辱著。那份莫名悲憤,其實亦非一般活在安逸中的觀眾們所能輕易理解。<盲山>最成功之處,大概就在這裡,因為它除了讓我們看到一切以外,還可以教我們深深感受著其中的不可思議,慘絕人寰。

李楊前作,亦是他第一部作品<盲井>,老早便將矛頭瞄向國內嚴重失常的人心問題。<盲井>說礦工,說騙徒,但片裡還有良心發現,還有好人有好報,傻人有傻褔的最終定案。相對來說,<盲山>沒有前者的戲劇性,強烈風格化,以及引人入勝的起承轉結,一切卻來得更赤祼更寫實,並且無情地將不幸放在觀眾眼前,讓人像親歷其境一樣,感受被拐誘迫婚的慘痛。

片裡的無常殘酷的現實,盲目愚昧的人心所向,封建守舊將錯當正常,但願並非國內大部份農村地區的普遍反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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